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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知是陷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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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知是陷阱

游丹庭真不明白,殷素之怎麽就能確定她一定來了,一定在這兒?畢竟,韋荔環可能會騙他,他們也沒在半道上遇見。

外面的碎裂聲不斷響起,殷素之一定在一個一個地查看所有能夠藏身的器物。這樣下去,他遲早會查到藏心甲的。

游丹庭心中湧起一股厭煩,幾乎想就這麽走出去來個決一死戰。她向前走了一步,也正是這一步,眼前一道亮光閃過,她下意識瞇住了眼,再一看,原來是懸星劍恰好反射了火焰的光。

她忽然想起,方才飛到房檐上時,她沒有再繞路,而是在水晶廊中橫掠了過去。

或許,就是那一掠,悲喜陣感應到有人入陣,殷素之也因此察覺到有人來過。

她心中暗暗後悔,劍靈忽回頭看來,打了個噤聲的手勢之後,竟從自己刺出來的裂縫飛了出去。

外界瞬間安靜下來。

只聽劍靈道:“魔修,你剛才說什麽?”

殷素之:“……與你無關。”

劍靈“哦”了一聲,又道:“你罵我無賴,怎會與我無關?”

“……你出去過?”

劍靈十分冷酷地回敬:“與你無關。”

藏心甲中,游殷二人有些驚訝。殷素之對劍靈的態度……雖沒好到哪裏去,但於這種對話是發生在殷素之身上,便算是十分好了。

可見好與不好都是得對比的。

外頭殷素之將信將疑:“……以後不要再隨意行走了。”

劍靈哼了一聲,藏心甲中,游丹庭看著劍靈與懸星劍相連的部分越來越細,便知劍靈飛得更遠了些。果不其然,片刻後,劍靈道:“是不是有人闖進來了?你這是什麽陣法?”

殷素之:“你要來試試麽?”

話音剛落,藏心甲中的火焰炸了一下,游丹庭下意識閉上眼,再睜開眼時,劍靈已經慘兮兮地躺在了她面前。它胸口的衣裳上亮著一只掌印,顯然是殷素之剛打上去的。

游丹庭剛要蹲下身看一看,四周火焰忽然劇烈顫動起來,劍靈還暈著,懸星劍也維持不住平衡,晃了幾下,眼看就要跌入焰海,游丹庭只得飛過去捏住劍柄,她剛剛站定,四面八方的火焰忽然順著一個方向平平俯下,接著整個藏心甲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,砰地兩聲,火苗恢覆原樣,又向著中央海藻般立起。

殷逢雪趁機跳出她的懷抱,打量著莫名變得更亮的火海,狐疑道:“像是被關進什麽東西裏去了。”

懸星劍被游丹庭輸了一段靈力,劍靈又飄了起來,迷迷糊糊地道:“陣法……”

游丹庭:“什麽陣法?”肯定是劍靈看到了什麽,不然殷素之不會突然翻臉。

劍靈取過懸星劍,在空中歪歪扭扭地畫了幾個圖形。

系統道:“這也太抽象了。”

游丹庭道:“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……”她跟著劍靈的手畫了幾下,還沒琢磨出什麽來,殷逢雪身體四周忽凝起細碎光點。

殷逢雪楞了楞,立刻往旁側飛了一段,然而那光點卻如影隨形,他飛到哪兒,光點也在哪兒。

劍靈疑惑地伸手去捉那光點:“什麽陣這麽邪門?”

游丹庭卻已看出來了,那不是陣法,那是她的寶相花,可也不完全算寶相花。娃娃機上凝聚著功德之力,這朵寶相花,卻溢滿了魔氣。這是一個魔修版的娃娃機!

隨著花朵形狀逐漸完整,殷逢雪也發現圍在身邊這一圈的是什麽了,他看了眼游丹庭,明明馬上就要被捉出去,他的神情竟異常鎮定。

只見他迅速取下腰上系著的銀香囊,擡手一拋:“不必管我!來!”前一句是對游丹庭說,後一句是對劍靈說。

游丹庭下意識接住迎面而來的銀香囊,劍靈已帶著懸星劍沖了過去,殷逢雪揚手握住劍柄,灼灼烈焰中,他朝她笑了一下,便義無反顧轉身撲入火焰。

系統慌張道:“現在怎麽辦啊宿主?”

游丹庭沒有回答,她緩緩捏緊銀香囊,那精致的花瓣紋路刺得掌心微微疼痛。

她想,該做什麽,就做什麽吧。

殷逢雪叼著懸星劍跳出藏心甲,便覺頭頂一亮。他仰頭一看,一把長刀直直地刺向他頭頂靠左的空間之中,可以想見,若他是用人形出來的,那長刀已經刺穿他的心臟了。

本是出去時偶然閃過的一個念頭,沒想到還真救了自己一命。殷逢雪想,我運氣真好。

心有餘悸之時,他一邊撿起藏心甲,一邊抽空看了眼殷素之的表情。

果然,捅了個空的殷素之臉上迷惑一瞬,接著才註意到劍下那只叼著劍,正故意得瑟給他看的狐貍。

他嘴角微動,不知是想說“果然是你”還是“又是你”,殷逢雪就地一滾,嘴裏一吐,用爪子抱住劍柄,劍靈被爪子握著很不習慣:“你這是做什麽?放開放開,我自己來!”

殷逢雪回嘴:“身體小更靈活。別動,你打不過他。”

他掃視四周,原來方才那砰砰兩聲,是殷素之把藏心甲扔到水晶廊來了。

“又是你,你到底是誰?”

殷逢雪一怔:“你還不知道我是誰?”問完又想起,是了,離開白厝塢時,殷素之還篤定他不是殷逢雪來著。

他張口就要胡說八道,殷素之卻不耐煩地盯著他:“游丹庭在哪兒?”

殷逢雪似笑非笑:“我勸她回去了,明知是陷阱,根本沒必要來,是我我就不來。”

殷素之卻好像只能聽懂一半的話:“她怎麽會聽你勸?你算什麽東西。”

殷逢雪心道,你真的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了。

不是“廢物”,就是“你算什麽東西”,便是溫和一點的,也是讓他不要癡心妄想。

莫名的,殷逢雪想起許久之前,在回碧羅山的路上,殷素之對他說的一段話。

“我勸你少信她那些信手拈來的甜言蜜語。”

“碧羅山裏覺得妖尊最看重他一個的,可不止你一個。”

為什麽殷素之會這樣提醒他?殷逢雪從來沒深思過。

總不會……他覺得,丹丹最看重的,是他吧?到底為什麽啊?就因為那些夢?他承認,夢裏的“游丹庭”與丹丹有一些相似之處,但那始終只是夢。

殷逢雪決定不再和這個人說什麽,他化為人形,提起劍來。殷素之亦不多言,卻棄了刀,赤手空拳迎了上來,兩相交鋒一劍,他立刻察覺自己這對手握劍握得並不穩。

“怎麽,你連劍都不會使?”

殷逢雪不言,斜身躲過他一掌,劍靈猛地飛出,作蛇一纏,便將自己當做繩索,將殷逢雪的手緊緊綁在了懸星劍劍柄上。

殷逢雪只覺掌中一片灼燒之感,他畢竟用了許多年的碧束,這感覺已是家常便飯,眼看殷素之又舉掌攻來,他傳音道:“你也別留手了。”

劍靈道:“我是仙劍,你一個——”話未說完,掌風已至面前,它只得聽從殷逢雪的話,不再束縛靈氣。

這一瞬間爆開的靈氣極為精純,殷素之不料他真能狠心廢掉自己的手,正欲閃開,然而自身攻勢不可轉圜,終究還是被劍刃割傷一線。

傷口血珠飛濺而出,落到劍刃上,絲絲沸若白霧。

他旋身站定,一看,對面白衣青年那執劍的手也被靈氣震傷,血流過劍柄,亦燙出血霧來,又點點滴落下去,白衣青年的臉就在這白霧中仿佛得意忘形地笑著。

然而這一劍對於他們誰來說都還不夠,殷逢雪連出數劍,殷素之有了防備,自然沒再被他刺中。

連連躲避之間,他心中暗罕,這白衣青年的劍術並不太高明,甚至有許多多餘招式,劍光靈光亂閃一陣,水晶廊幾乎被切得七零八碎,連不遠處的門廊都遭了殃。

除此之外,向著他的倒招招都往致命之處去,又是一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賴架勢,這氣勢仿佛有些像……

他還未想到是像誰,忽覺肋下一痛氣息一滯,腳下章法頓亂,殷逢雪看準機會,一個墊步旋身一斬,殷素之卻猛地將手收回,按在刺痛之處。

這一劍雖未吃到血,靈氣卻隨劍勢而出,頃刻就應至殷素之身上,只見一道入骨血痕,從他下頜,斜斜切過咽喉,一路劈至腰帶。

殷素之已經很久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了。一時間,錯愕甚至蓋過了疼痛。偏偏殷逢雪還要激發他的痛覺,故意甩了甩右手:“真疼啊。”

殷素之盯著他,一字一頓道:“殷逢雪,你竟然用暗器。”

殷逢雪笑著欺身補刀:“咦?這會兒認得我了?”又想,什麽暗器,砍人都來不及了,用什麽暗器?

劍靈亦知,他一個魔修,拿著仙劍,能集中精神橫劈豎砍都很難得了,哪裏有心力還去用什麽暗器。

他又追了幾劍,實在手疼得不得了,已經是劍靈在帶著他的手去刺去斬了。他索性只動身法,觀察著殷素之捂住的地方。

左肋下側。殷素之的衣衫上已經透出血來,比起殷逢雪那一劍,那“暗器”造出來的傷竟更深更重!

他心中一動,左手摸到放在懷裏的藏心甲,悄悄念訣,殷素之竟然吐了口血出來,只見兩枚晶瑩小針應召從他用手捂住的地方飛了出來。

殷逢雪一瞧就樂了。這不是碧束的箭是什麽?

殷素之吐過血後,卻仿佛已經忍耐到極限,他退步一飛,就高高地站在了墻頭上,再一擡手,殷逢雪覺得懷裏有什麽跟著一動,低頭一看,藏心甲竟沖出了他的衣領,直直向著殷素之而去!

殷逢雪臉色大變,連忙去奪,慌亂之間,他放在懷裏的藥瓶也滾了出去,然而劍靈卻硬生生將他手按下。

“你搶不過來的,那是召喚術,”劍靈厲聲道,“而且,你的手已經傷得太重了。”

立在墻上的殷素之似乎也知道他的狀況,看了眼他鮮血橫流的右手,就淡淡挪開了視線。

他盯著落入手中的藏心甲,輕聲道:“你的暗器藏在這裏麽?”

說著,他輕輕一揚手,仿佛是在召喚庭院中的什麽東西。

然而庭院中依舊靜悄悄的,除了正在一塊一塊掉落的水晶簇,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殷素之皺了皺眉,這才意識到,原來方才殷逢雪那些廢劍並不是真的廢,而是在借機破掉他設在院中的各種陣法。

殷逢雪這三個字,在他心中,向來和“廢物”分不開。

真沒想到……殷逢雪能看出這些陣法。殷素之原本確定的想法又有些動搖了——這人真是殷逢雪麽?

殷逢雪正盡力迫使自己不去看被握在殷素之手中的藏心甲。他知道殷素之在驚訝什麽,說實話,放在以前,甚至放在魔界,大概也沒有幾個人能看出那些陣法來,可他在異界和瑞卿作對的幾百年中,早就把這些魔門陣法吃透了。

丹丹大概不覺得這些陣法會威脅到她,甚至她可能根本沒必要註意到這些東西。但殷逢雪卻深知自己的弱點,也知道自己若動起手來,最壞的結果是什麽,故此從靠近珊瑚堂那一刻起,他就已經看好了該怎麽毀掉這些陣法。

“算了。”

殷素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,左手微微用力,藏心甲傳來沈悶的碎裂聲。

劍靈倒吸了一口氣,殷素之垂下手,被捏碎的銀塵從他指尖漏下,似絹綢一般。

殷逢雪呼吸一僵,忽然之間,他覺得正在被靈氣灼傷的右手不那麽疼了,連緊緊束縛住他的劍靈也松開了幾分,它怔然道:“我……”

劍靈越來越淡,殷逢雪疑惑地擡起懸星,卻聽見身後啪嗒一聲。他回頭一看,之前被殷素之扔開的刀,不知不覺間,竟已飛到了他身後!

還沒來得及後怕,他雙眼竟也跟著模糊起來,那被吹落至墻角的銀塵不知何時竟如水霧一般,悄悄彌覆了整個庭院,他回頭看向圍墻,殷素之卻已消失了。

或者說,什麽都不見了。庭院不見了,疼痛不見了,連他的法力、魔氣,也都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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